这有什么可欢喜的呢。

时间城往事

时间城的光之少年是特别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刚诞生时就引得全城人前来,凝聚时间精华而诞生的小少年沉睡着,任谁都会说一声小天使。比起人而言,最光阴更像是他名字所代表那样是时间的精华,只是蒙受了恩而形成的纯白的魂魄,还不是真正的人,精灵、实体化的时间、年幼的阳光,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怎么形容也更像是一个虚像实体,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少年。即使如此,大家也依旧非常喜欢他,奇妙的感情,从所有人拥有意识时就已经注定缔结的感情。

光之少年的成长注定和常人不同。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魂体,只有在城主身边才会有比较凝实的身体。偶尔有一些来到翡冷翠花园的人会给最光阴说一些外面的故事,属于花园之外的故事。那些故事在最光阴心中酝酿成甜美的糖果,无数个春天的花朵,云雾飘渺的时间河,叙事诗篇被刻在石板上,还有被人歌颂的感情,这些东西都是在花园里的最光阴接触不到的,他只拥有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到的时间,以及日复一日漫长重复。

开始识字的时候,饮岁送来的课本显然是特制,专门给光之少年。因为时间城里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认知,属于不同时段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他们面对一无所知的光之少年时总会带着惶恐。最光阴拿到书,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也不是不开心,翻开书第一页就有用光线刻出的最光阴三字,还有用墨写上的名字。在这一刻,最光阴似乎感觉到呼唤,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声音,他注定和时间密不可分,而这一切在他出生之前就一定注定好了。温暖的情感让他感到迷惑,却又不得不折服,于是他默念这三个字,承认了自己。

饮岁非常满意,最光阴就像是最刻苦的学生,无论是学习还是训练都无可指摘。对于极有天赋又认真的学生,他在时术上几乎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或者说他不需要去使用,他本身就是时间术法的继承者。每次饮岁看到年幼的最光阴捧着书坐在长桌上学习时,总忍不住想起当初还在光使学院的时光,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在所学习的领域里无所不能,他看着最光阴就像是当初他的老师看着他,充满耐心,可是小时候他总会和同学们因为一些小事笑闹,而最光阴安静得不像他该有的样子。

等到他再长大一些,就会让他去渡劫。饮岁心知肚明,现在的最光阴在时间城的保护下,无论做什么都是安全的。抱怨学习生涯的无趣,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偷懒,几乎成了孩童的天赋技能,他们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哪节课可以逃哪个老师脾气好,可是最光阴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他一个人坐在花园的某一个安静的地方,或是看书或者练习,即使没有人在旁边,他也不会偷懒,也可能是因为偷懒了发现不出来。但是每当饮岁看到小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想不到最光阴会偷懒,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最光阴应该有这个年纪的朋友。”饮岁这样和城主建议,“至少应该有玩伴,不然这会让我深感罪恶。”

“为什么?”城主问。他的目光随着最光阴翻动的书页而移动着,直到最光阴合上书。最光阴对于城主日常让他喝牛奶感到无趣,温牛奶在玻璃杯中,在摆放着茶具和甜点的小圆桌上格格不入。

“为我曾经和同窗的偷懒而感到罪恶。”饮岁说完就拿起茶,他看着最光阴面无表情地喝完牛奶,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是正确的。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笑都不笑,小时候多可爱!

时间城主自然是明白饮岁的意思。当他给最光阴起名时就已经有了预感,这个孩子的未来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让最光阴在花园里长大也是权宜之计,他很快就要接触花园之外的时间城,以及时间城之外的世界。时间的精华绝非是凝固静止的,当它流动起来,和水一样自上而下,将要容纳着最高贵者的一生,也会拥抱最低贱者的临终,只是在这个地方是远远不够的。只是被时间城主或者光使呼唤也是不够的。只有当他被更多人接受时,这个名字才会有意义,就像是在未来,会有许多的人呼唤他,或许只是萍水相逢,或许是朋友,是爱人,他们会教给最光阴许多东西,连带着时间这样永恒冷酷的存在都变得温柔。

 

“最光阴!”饮岁快要被这个自作主张的光之少年气死了,自从最光阴拿起刀之后就再也不是饮岁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至少乖孩子不应该为了危险武器而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这种伤在饮岁眼中是被夸大了,可是城主却并不在意,而是把最光阴拉到他的身前,帮他疗伤,最光阴不明白饮岁生气的原因,反而曲解成因为没有练好刀。

“饮岁,不要这么毛躁,我有时候都快不明白,到底你和最光阴谁是年长的了。”时间城主拍了拍最光阴的肩膀,让他去花园的另一处练刀,“如果你够聪明,就去饮岁找不到的地方,这样他就不会打扰你了。”

饮岁听到这句话差点想不顾脸面地和时间城主理论一番,何等高贵的光之少年居然去学刀,武器这种粗俗鄙薄的东西怎么能配得上最光阴,他什么武器都不用学,只需要把时术学好,何必去触碰这些注定会带来不详的刀刃。

最光阴真的很不会明白别人对他的好心。饮岁这样想,如果他是最光阴,在自家长辈严肃地希望(请求)不要触碰危险物品时候就应该乖乖地和那些东西划清界限,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频繁试探,让长辈怒火中烧。尤其是一旁真正的长辈还悠闲自得喝着茶吃着甜点不顾形象不怕长膘,虽然自己总会被时间城主嘲笑六块肌但是他可以用下个月的工资打赌时间城主肯定没有打赢过脂肪战争,不懂得六块肌的骄傲,他肯定没有打赢过,一次都没有。这样想着的饮岁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城主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

时间城主并没有高位者该有的傲慢,反而一点架子都没有。他问饮岁,如果最光阴出去的话,他能在同龄人中结识朋友吗。饮岁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而城主又问,小时候,孩童最喜欢聊什么话题。

这个问题对于饮岁而言过分遥远了,他快要忘记童年,但是却依旧还能从引以为傲的记忆里找到痕迹:“小时候大概是最喜欢去时间河里捞点零食?反正我没几次捞到自己想要的,全都是书!……偶尔也会去聊聊理想和父母,小时候可以聊的东西总是浓缩起来都觉得无聊,可是如果缺少又觉得无趣。”

时间城主对这个答案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他和最光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们总不会在一些事情上发表明确的观点,用笑容或者面无表情的沉默来当作答案,谁也不知道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时间城主没有经历过童年,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当饮岁提到童年时候,他也会有一种了然感:原来是这样啊。他天生对于感情有一层隔阂,这种隔阂没有让他远离感情,而是对于感情总能站在局外人的视角,做出冷静的看法,不带私人情绪。

“可是,最光阴可没有父母。”城主说,“他的童年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也没有父母,也没有玩伴,可能那把刀呼唤了他。”

生来就被时间宠爱的最光阴到现在为止是不会明白的,时间对于他是多么宽容。但是当一个孩童成长为坚韧的青年是需要接受风吹雨打,他需要朋友,也需要不喜欢他的人,在这个永恒的花园里,他不会长大,即使再过一万年还是一个孩子。只有当他离开这个花园,到外面的世界,和别人接触交流,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遇到美好的人和事,也要经历磨难的催折,只有这样他才能成长,像是时间一样,背后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和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可是直到现在最光阴也不曾经历过,当他在某一个瞬间被刀呼唤,亲手接触到冰冷的刀刃时,刀就成为他想要成长的呼唤,替代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陪伴。不仅仅因为他天生适合握刀,也因为他需要另一些可以寄托感情的事情。

在饮岁无可奈何地同意让最光阴练刀是为他好这一观点又忍不住发出“最光阴一点都不体贴长辈”的抱怨时,城主笑着告诉饮岁。

“你以为这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但是我已经帮最光阴疗伤很多次了,他从来都是会避免在你面前练刀,他知道你不喜欢。”


最光阴并不知道时间城主和饮岁针对他是否该练刀的问题转移到他是否该有伙伴,他坐在时间树下,看着光叶散落,有一片光叶就这样落在手中,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化作光散开,只有很短暂一瞬,最光阴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很轻,和时间城主和饮岁这样的成年人不同。

男孩子的请求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听他拉大提琴。

最光阴不知道大提琴是什么,于是他跑回去翻书,直到看到一个乐器。比这个时候的最光阴还要高大的乐器像是一个大人,它沉默着,没有声音也不会自己和别人展示,如果不是他在那一瞬间听到的声音,最光阴或许永远都不会对于这个笨重的大家伙产生兴趣。大提琴的形象和男孩子的声音撞在一起,最光阴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深棕色的大家伙有着光做成的手,拉动着胡须,每一次地拉动都会发出男孩子的声音,又短又轻。他知道大提琴长什么样子,却不知道大提琴弹奏的声音,他知道男孩子的声音,却不知道男孩子的样子。如果他能够出去,最光阴心想,无论如何也会去听听男孩子拉大提琴。

后来,在最光阴看书,练刀结束后的休息时间里,他脑海中总能听到男孩子的请求,那片阴差阳错落在手中的光叶突然有了温度,冰凉后又沸腾滚烫。再有一次饮岁心血来潮决定来一次乐器表演时,最光阴认真地看着平时没个长辈样的饮岁坐在钢琴前,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严肃又充满着说不出的热情,饮岁给最光阴这样的感觉,他的手指亲吻着琴键,流淌出一段让人感叹的音乐,水一样的漫过最光阴的心。最光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口苏醒,像是被打动了,他脑海中浮现出男孩子的声音,问他是否能够听他拉大提琴。那个从未见过的男孩子和这个时候的饮岁重合在一起,而大提琴的声音似乎也从钢琴声中诞生,虽然最光阴从未听过。

“真厉害。”

饮岁还沉醉于方才的弹奏中,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对于他的弹奏总是不满,总是说:你是在用手指背诵的琴谱吗?当初他总觉得是因为老师挑刺,后来他才明白,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经历的少年人,他们的心中对于不断跳跃的音符是陌生的,他们抓不住这些感情。

而时间城主则让最光阴坐在他的身边,时间城主没有学过任何一门乐器,而最光阴却在时间城主的身边听到许多声音,来自自然的声响交织成乐章,只有耐心倾听的光之少年才能从时间城主身旁听到这些声音。最光阴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两位大人,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遗落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目光所不能及的高远地方去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那是因为阅历不足,只是疑惑为何他总是无法忘却那个男孩子的请求和大提琴的声音。

 

时间城主看着光之少年,等待他开口。而最光阴问他是否能够出花园一趟。最光阴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请求,而这是第一个。理论上来说,最光阴应该喊时间城主父亲,可是即使如此,最光阴也从来没有,或许他心里也把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男人当作他的长辈,可是在称呼上还是随着时间城的人,喊他城主。可是一个试探,是一个分水岭,即使最光阴没有意识到,时间城主却敏锐地发觉他预感到的未来还是来了。当最光阴想要离开这个可以保护他的地方,是命中注定,而命运中的劫难也应经等待着少年的到来。时间城主感觉到所有父母都会有的心情,对于孩子想要长大的骄傲和抑制不住的保护欲,如果最光阴再过一段时间请求,他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而这个时候的最光阴还小,甚至才刚刚过时间城主的腰,还要仰着头才能够看到时间城主。

  如果是饮岁在这里,或许就可以自然地让饮岁和最光阴打打嘴炮然后将话题往别的方向转移,之后的学习和练刀会让最光阴渐渐地忘掉出门这件事情。城主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对最光阴产生这样的感情,原本应该不偏驳,他知道即使这样想,也会同意最光阴出门,可是却又总是想到未来连他也看得出不详的风雨。

你为何会这么想?时间城主想这样问,可是最光阴似乎知道城主的心思,坦然地告诉他是因为他想要听大提琴,答应过了一个男孩子。光之少年穿着白色的长衫,柔软的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最光阴凝视着时间城主,他不需要说更多,时间城主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不需要问什么时候,也不需要问是谁。

在翡冷翠花园里,饮岁弹奏钢琴的那一刻起,最光阴就已经明白了每一个人都会有专门的寄托感情的事物,可能是无数飞散的声音被人编制,可能是刀光剑影中游刃有余的舞者,也可能是浩渺藏书中学者,就和最光阴喜欢刀一样,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请求有人可以来看着寄托感情的过程。

这样的感情是柔软的,每一个少年都会有这种心情:他们希望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见,也渴望被认可,希望自己在成长中可以尽可能地长大,像树一样挺拔,同时又把生活中的伤疤当作徽章去纪念。这些事情是所有拥有感情的人共有的,当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发出呼唤的时候,总会有回音。

这个时候,时间城主看到最光阴的眼中闪烁着光,沉淀下来的纯粹阳光在少年的瞳孔中燃烧着,他还是那样的纯真,和最初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没有改变。而现在,这样的小少年将要成长,从时间城主的保护之下离开,最后他会离开时间城,独自面对风雨。而这一切就要从现在拉开序幕,唯一的见证人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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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很多,随便写写,OOC很严重

什么也都不能阻止我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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